一座山中之城的传奇履历

——《气质个旧》美文节选(十八)

多年前，一群生活在老阴山麓的彝族先民，将中国西南地区这片盛产荞的蛮荒山区，取了个名字，叫作“果作”。那时候，荞是此地主产，和云南诸多地名的变迁一样，“果作”随后在岁月流转中反复演化，直至被汉字直译定格为“个旧”二字。当这片土地上的主要物产从植物荞麦变为金属大锡，个旧这个名字也从此披上光泽，成为闻名于世的锡都。

因为这样的来源，个旧这个历史悠久的本土名称，若用标准的普通话来诵读，可能会让老派个旧人迟疑三秒钟才能听明白。事实上，个旧的云南方言发音，更近似于“国舅”，若进一步把这两个字用红河方言说出，则更有难以言说的韵味。按一般人理解，冶金业是近代工业的产物，但有据可查的是，个旧这座曾盛产荞麦的城市，发现锡矿的历史甚至可追溯到人类青铜时代。锡作为冶炼青铜的主要成分，在中国大地的分布区域极其有限，在这样的背景下，古代先民寻找锡矿的火眼金晴，便在某个时候，锁定在西南部的贲古地区，这一发现，使个旧这个偏居西南一隅的蕞尔小地，就此与一个辉煌时代息息相关。

时光流转到西汉时期，个旧仍是蛮荒群山中的籍籍无名小村落，隶属贲古县（今个旧、蒙自一带）。在大一统的格局下，随着中原文化的渗透，一批汉人先后移民至此，开始发掘这里的矿藏，锡、银、铅采冶业随之兴起。至东汉时，个旧采矿业已形成较大规模的分工协作。作为一座城市，个旧的诞生发展，均与锡矿相关，其持续年的开发史，使这里的文化在相当早的时期即与周边少数民族文化有所差异，而与中原文化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20世纪以后个旧先后出土的大量具有显著中原文化特征的汉代文物就确证了这一点。

及至明代，随着社会经济空前发展，金属冶炼业兴盛，个旧锡产品也渐为国人知晓。清康熙后，个旧锡业开始步入大发展的轨道，包括北方、江南、西南等地在内的大量各地移民随之蜂拥而入，这是自然经济时期的发展状态，总体来说进程相对平稳。就在此时期，个旧开始具备非农业城市的雏形。鸦片战争之后，中国自然经济开始受到近代工业洗礼，当工业浪潮从沿海逐步向内陆推进，凡有矿藏的地区，无不备受瞩目先行一步。个旧的采矿、冶炼业也开始走入新的阶段。

光绪十一年（年），清朝设个旧厅（为明、清时期特殊地方行政建制机构，在全国并不多见，一般设置于少数民族聚居较多地区、较大矿区或边陲战略要地），建立衙署，专管矿务，个旧大锡开始经陆路、水路，向欧洲各国大批量出口。年，云南省第一个邮政代办所在个旧设立。光绪三十一年（年），个旧开始使用进口机器设备和工艺，聘用外国专家开展锡生产作业，开创云南冶金工业近代生产之先河。宣统元年（年），随着滇越铁路碧（色寨）河（口）段通车，便捷的交通和通信使锡的出口量迅速猛增。次年，云贵总督将个旧厂官商有限公司改组为个旧锡务股份有限公司，向德国购买洗选、冶炼、化验、动力及索道等机械设备，并聘请德国工程师指导生产，开创了云南冶金工业机械化生产的历史。在一系列围绕锡工业而进行的变革中，昔日的小村落个旧，也日渐从狭小山谷的包围中解放出来，成为云南最具现代化城市色彩的城市。

民国二年（年），个旧被列为云南省一等大县，成为全滇工业重镇。年，云南无线电台在锡务公司设立个旧分台，沟通了个旧锡业生产与纽约、伦敦等地国际锡市场的通信联络，一座山城具备此种通信条件，在当时的内地城市，还属绝难想象。年，个旧矿业资本家集资兴办了全省第一家私营电话企业个旧矿区电话所，架通了各大矿山企业电话电路。至20世纪30年代末，个旧私营大、小厂户多达家，锡的年出口量高时达1.1万吨，为全国锡出口总量的90%以上，居云南省商品出口首位，个旧锡业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宝丰隆商号，便是这段辉煌历史的一个缩影。与此同时，个旧也由此奠定了开放、时尚、包容的文化，影响百年一直延续至今。

年1月，个旧县改为个旧市，为“一五”计划时期全国个重点项目建设地区之一，国家从东北、华北、华东、西南等地抽调大批管理干部和技术人员以及财力、物力支援个旧，云南省以8个专州的矿用物资和生活用品供应个旧，使个旧的经济规模和城市建设迅速扩大，成为以有色冶金工业为主体，化工、轻纺、机电、建材、医药、食品等门类齐全，工业经济占主导地位的云南省第二大工业城市。年以后，个旧有色金属采选能力每年达万吨、冶炼能力22万吨，产锡约5万吨，占全国产量的45%、世界产量的1/4，产品出口世界47个国家和地区，成为全国最大的锡现代化生产加工基地和闻名世界的锡都。

在《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第三卷中对个旧的表述是“个旧，中国云南省第二大城市，著名的锡都”。这座因锡而立，因锡而盛，因锡而名的城市，历经两千余年，从一个小小村落，在沧桑岁月中变为中国最大的现代化锡工业基地、世界上最早最大的产锡基地，其中的种种跌宕起伏已无法一一追述，唯有至今仍完好地保存着的历代矿冶遗址和纵横交错的矿道，以及繁华市区中众多的历史人文景观，在无言讲述着一座城市的传奇。(何新闻文)

文图选自《气质个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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