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硝烟13 “组建一个半月就上战场,人员来自四大军区,这样一个全新的连队,靠什么打得如此精彩?” 战后,连队在个旧市一个叫卡房的地方休整,《解放军报》记者采访时这样提问。还真是,全连80多人中,新兵占三分之一,老兵来自昆明军区、南京军区、北京军区、济南军区。座谈会上,大家七嘴八舌表达了同一个意思:指导员是全连的主心骨。 我虽没说话,却十分赞成大家的看法。后来,“军报”头版刊出我们连的事迹,其中一个小标题是“党支部是全连的主心骨”。 年2月17日下午,82无坐炮连主力从隐蔽待命的山坳徒步开进1个多小时,绕过边防连队的营区,波光粼粼的藤条河在夕阳下映入视野,那发大桥和大桥对面的巴南棍清晰展现在眼前。我抬腕看手表,2月17日16时45分。 今日巴南棍检查站,当年我们从这里突破两个多小时后,残阳沉下去,除了风吹橡胶林唰唰响之外,四周没有一点动静。战斗已经停下来,交战双方都需要喘口气。对面的高地没有一丝生机,只剩一堆堆残火慢慢燃烧,在逐渐暗下来的黄昏显得特别扎眼,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不由让人想起过年放鞭炮的味道。 打响前我曾来过这里,那是副连长王登科带领二排潜进芭蕉林的第二天,任务是了解进入前沿后的党团员思想状况。与二排弟兄们分别两天,确实想去看看他们,不过更深层意图却是借机看看河对面——好奇是永难改变的天性。 最了解我的人自然是王登科,没用一刻钟就把20多人的思想状况介绍完,背上手枪望远镜,摆头吐出一个字:“走!” 其实王登科的玩心比我还重,因为贪玩没少出错,档案里那份警告处分登记,也是玩儿出来的…… ——几年前,登科带全排搞射击训练,有个班长指着落在靶场遮挡墙上的一只老鹰说:“排长,你要是能把那家伙干下来,这盒金沙江就是你的。” 登科眼睛一瞪:“老子不稀罕你那破烟,自己留着吧,看好啦!” 调整标尺,举枪击发,老鹰应声落地,战士们一片欢呼。不想就那么巧,这事让刚下车的参谋长逮了个正着,王登科忙不迭地写检查,档案里还是装进了个行政警告。 或许正是因为贪玩,王登科在排长位置上一干就是8年,紧急扩编才提拔为副连长。都说战场上的副连长是个要命角色,王登科却兴高采烈:“当连副好,他们是想让老子在战场上玩得更痛快!” 约摸一刻钟,王登科带我摸到芭蕉林的边缘,跪在草丛中举起望远镜。 对面悄无声息,除了大桥中间设着两道铁丝网拒马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用望远镜把地形拉近,依然见不到人影,更闹不清哪儿是火力点哪儿是堑壕。 同样的地形,在王登科眼里却不一样:“我手指的方向是正南,向左约密位,山脚公路拐弯处露出的几栋砖石建筑,是公安屯的营房。顺营房往上看,房子背后隐隐约约有条小路,看到了吗?” “看到了,营房和小路都没人活动。” “再往上,小路左上方七八十米处,注意那几棵枯树苗,下边可能是新设的重机枪火力点。仔细看那丛树枝,颜色明显与周边不同,龟孙子们昨天插的伪装,今天蔫了。” “没有重机枪……” “昨天出现过!” 见我点头,王登科的手转向下一个点:“再向右上方50多米,有一小堆新土,见到没有?那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可能他们在连夜加固工事,估计新土附近有个地下工事的出口,龟孙子们都躲在洞里。” 介绍的重点是巴南棍和距离较近的高地,至于往上延伸的高地,王登科则三言两语一带而过。我举望远镜朝望去,只有茂密的灌木林和杂草丛。 “高地的守敌是巴南棍公安屯,估计营房里没留什么人,山头上大概有一百多。” 随着王登科的介绍,我把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高地和山脚下的巴南棍…… 这是三天前的情况,今天的感受完全不同。曾抵近观察过的巴南棍一带,上午已被边防14团攻占,向上延伸的高地才是下步的攻击目标。边防14团打了六七个小时,仅拿下高地前沿的一道战壕,其原因除了对方顽强抵抗之外,肯定还有地形地物的因素,不能不仔细研究判断。 借助几天前王登科的介绍,头脑中的地形概念还算清晰:堆堆残火忽明忽暗燃烧的山头正是高地,只不过比白天看到到的似乎略显得远一些。山腰以下没有火光,黑黝黝地增加不少神秘感。 实际上,高地并不陡,地势也说不上险峻,但所处的位置却非同一般:金平县向莱州省封土县城挺进的公路仅此一条,从巴南棍开始,向南延伸的路段称为巴莱公路,穿过那发大桥后,突然一个急转弯钻进深山,高地刚好卡在拐弯处,死死扼住巴莱公路的咽喉,往北则居高临下控制着那发大桥,边防14团的营区也在其射界内。难怪敌人死命固守,看来他们的指挥官确有军事眼光。 战场上,副指导员的职责是带领后勤组保障弹药供应,同时指挥抢救伤员、转运烈士,还得抓机会让大家填饱肚子。当然,活跃文化生活、团支部工作也是我的活儿。不过,关乎生死的还是弹药。 天黑前,六连曾发起一次冲击,没有多大进展,这会儿已经停下来。对面阵地一片寂静,上面的人好像死光了,整个山头只剩一处处残火,像鬼火似的慢慢燃烧。 82无坐炮连的主力随步兵摸过大桥,大概已到公安屯营房上方的战壕附近。这道战壕上午被边防团拿下,现在成了二营的进攻出发阵地。按照原定方案,我带连队后勤组在那发大桥北侧待命,打响后随时为三个炮排运送弹药。所谓后勤组,实际上只有司务长、卫生员和炊事班几个人。连长、指导员和副连长各带一个排配属给二营,进攻尚未开始,暂时用不着补充弹药。 趁天没完全黑透,我伸拇指测距:站立点到高地直线约米,似乎离三个排的展开地点远了些,那发大桥一旦遭敌火力封锁,硬冲过去肯定困难。 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我同大家一样心中没底,应该听听弟兄们的意见。我把司务长邱明福找来,用商量的口气说:“咱们最好也过到桥南去,尽可能接近连队,至少可以熟悉一下对面的地形,老邱你看咋样?” 听说要过桥,司务长点头无语。我对邱明福的性格太了解了,虽然整天没有几句话,执行命令可绝不含糊。 横在大桥中间的两道铁丝网已不知去向,没用几秒钟,七八个人顺利跑过大桥,悄悄摸到公安屯营房附近,屏气卧在公路东侧的土坎上。 我掏出望远镜,眼前黑洞洞一片,根本无法判定三个炮排的方位。当年在军教导大队学习时,听说外军有一种红外线望远镜,只要有热源,天再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惜咱没有那种高级装备。 这一带虽然上午落到我们手里,但黑灯瞎火还是不敢乱闯,说不定会误入雷场;窝在这里更要命,一旦小股特工偷袭,人家躲在暗处,哥几个肯定变成靶子。我有点后悔了,紧贴卫生员张开祥耳边吩咐:“告诉炊事班长,晚上发起进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咱们先撤回桥北,等打响后再根据三个排的弹药需求调整方向。” 看来,指导员说“后勤组莫急着过桥”确有道理,不愧老兵,对这种情况早已心中有数。 (未完待续) 许向斌,河北唐山人,年参军,历任指导员、副教导员。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连队立集体一等功;年参加“两山”作战,所率营的二连获“者阴山钢刀连”荣誉称号。年转业。 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http://www.gejiuzx.com/gjsdl/13408.html |